回坑后读《十年》次数最多，南派三叔在本传留下很多坑，但“终极”这个最大坑，我相信在这部有归结色彩的作品里以吴邪幻觉的形式做了解答。

青铜门前，吴邪濒死所见，对十年间无数瞬的自己，他甚至起了杀意；对胖子小花的可怖死状，他表示早已知人生无常。直到黑瞎引领他走进青铜门内，看到石塔、石壁、石人，脐带为生灭之河，纹路为算筹之数，累恒河沙数，不尽不绝，正是汪藏海当年所见景象。石人从石胎孕出，又复归碎石，每一堆碎石，就是一个张起灵。 “有的人赶不及回来，就会变成一座雕像，能回到这里的人，他的记忆中，他所珍惜的部分——” 墨镜人这句话没说完就被吴邪举枪制止。

日月岁数谓之时，成住坏空谓之劫，张起灵曾雕刻石头，石头又镌刻张起灵，自然界最不朽的质地和故事中最不朽的人，生灭迁流，刹那不住。吴邪的幻觉在这个终结篇故事里非常有力量，像波斯匿王问佛的故事。

佛告大王：“汝见变化，迁改不停，悟知汝灭，亦于灭时，汝知身中有不灭耶？”

波斯匿王合掌白佛：“我实不知。”

佛言：“我今示汝不生灭性。大王！汝年几时，见恒河水？”

王言：“我生三岁，慈母携我，谒耆婆天，经过此流，尔时即知，是恒河水。”

佛言：“大王！如汝所说，二十之时，衰于十岁，乃至六十，日月岁时，念念迁变，则汝三岁，见此河时，至年十三，其水云何？”

王言：“如三岁时，宛然无异，乃至于今，年六十二，亦无有异。”

佛言：“汝今自伤发白面皱，其面必定皱于童年，则汝今时观此恒河，与昔童时观河之见，有童耄否？”

王言：“不也。世尊！”

佛言：“大王！汝面虽皱，而此见精，性未曾皱。皱者为变，不皱非变。变者受灭；佊不变者，原无生灭。云何于中受汝生死？”

其实这就是终极了，整个故事没有什么比张起灵更适合作为终极的示现。吴邪自认早已了悟无常，对胖子小花尚能维持一心正念不乱，但这个无常应身于张起灵时，他也不忍心/不愿意听下去，下意识地在石头人之间找下一个闷油瓶，此时黑瞎被刀透胸，吴邪也醒了。

悬崖撒手，自肯承当。

幻觉见青铜门内，肉身仍在青铜门外，吴邪在期待重逢的音乐里昏昏欲睡，朦胧中感到青铜门开了，揉脸睁眼定睛看，并没有，熬了很久，再次意识模糊，这一次的朦胧中，瓶慢慢的坐到了他的身边，人就这样接到了。在这段长达十年的等待的最后过程中，青铜门实际是没有打开的。

吴邪接到了从青铜门“走出”的张起灵，是愿力的回向，我相信他知道并坦然接受，幻境所见本就是他的自觉。

归程的结尾，作者引了“桃李春风一杯酒，江湖夜雨十年灯”，很美很温柔，但对这隙中驹、石中火、梦中身，似乎有点太轻了。深心大海水，广愿恒河沙，就让他降落在你怀中吧。